银弹弓射人。我哪里还敢多问。不怕陆先生耻笑,在他面前,我哪里是个舅舅,分明他才是我舅舅。”
“除了李斋郎与你,他来京之后,可曾见过其他人?”
“嗯??正月十五傍晚,他叫我陪他进城去看灯会,到了宣德楼前,我跟他失散了,寻了许久才算寻见。他站在‘宣和与民同乐’那金书大牌子下,和一个人说话。我连唤了几声,他才跑了过来。我问那人是谁,他说驴子拉磨,叫我只管动腿,莫乱张嘴。”
“那人样貌你可记得?”
“前两天,我见着那人了。”
“哦?”
“那天我和朋友去汴河湾吃酒,见十几只大船运来许多花木。有个朋友认出那是荔枝树。我们从没见过荔枝树,都跑去瞧。原来那些树从三千里外的福建运来,要搬去艮岳御园里种。督看力夫搬运花木的是营缮所的一个监官,五十来岁,一张瘦长马脸,正是元宵夜和小槐说话那人。我一打问,才知那人名叫杜公才,原只是个胥吏,几年前因献策给杨戬,骤然得了官。他献的那计策便是搜刮民田的括田令。得了官之后,他又去巴附朱勔,朱勔因操办花石纲得宠,这几年何止气焰熏天,人都称他是‘东南小朝廷’。杜公才从朱勔那里又讨得了营缮所花木监官的肥缺。不知小槐是如何与他挂搭上的??”
第十二章 歧途
古今成败,善者从之,不善者改之,如斯而已。
——宋太宗?赵光义
一、送信
甘晦赶回了耿唯住的那家小客店。
店主却说:“那位客官出去了。”
“去哪里了?”
“客官愿去哪里,便去哪里,俺们哪里好多嘴?”
甘晦心里不安,却不知能做什么,只好坐到那店前的棚子下,要了碗素面吃了,而后坐在那里等。一直等到深夜,耿唯都没回来。
他见店主和伙计开始收拾桌凳,忙问:“我家主人那些箱笼有没有带走?”
“没有。他倒是先拿了三封书信,让俺寻个人替他递送。兴许是约了人聚会去了?”
“哦?送去哪里了?”
“俺没看,是隔壁阿青送去的——”店主走到店外,朝隔壁唤道,“阿青!”
那个阿青闻声跑了过来,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。
甘晦忙问:“你送的那三封信送去哪里了?”
“一封太学,一封东水门外——”
甘晦原本猜想耿唯恐怕是写信给那两个朋友,但太学和东水门外这两处皆非那两位朋友的地址,他忙问:“还有一封呢?”
“还有一封是观桥横街。”
“观桥横街?”甘晦大惊,“是寄给谁?”
“甘亮。”
甘晦越发吃惊,甘亮是他的胞弟,小他两岁。他从未在耿唯面前提及过家人,耿唯如何知道他有这个弟弟?又为何要寄信给甘亮?
“不是甘晦,是甘亮?”他忙问。
“嗯。我虽识不得几个字,晦和亮却分得清。”
甘晦满心疑惑,忙谢过店主和小厮,背起包袱袋子,进城望家里赶去。
自十五岁起,甘晦出去给人做书仆,从此便极少回家。唯有逢到年节,才买些酒礼回去一遭。进了门,父母面色都冷淡淡的。他也只是问过安,尽罢礼数便出来,茶都不喝一口。
唯有弟弟甘亮,性情温善,能和他多言语两句。但父母在场,也难得深言。有时在街头碰到,甘亮总是强邀他去吃茶或吃酒。兄弟两个相对而坐,心里始终隔了一层,话头往来,总对不到一处,因而,甘晦便尽力躲着这个弟弟。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未坐到一处,不知弟弟这两年在做些什么,更不清楚他和耿唯有何原委。
他虽一路急走,到家时,也已近子时。街头只偶尔有行人经过,家中那巷子更是漆黑寂静。甘晦走到巷口,不由得停住了脚。这时,父母早已入睡,若去敲门,势必会招来怨怒。犹豫半晌,他还是转身离开,去大街上寻了家客店,投宿一晚。
辗转一夜,天才微亮,他已起来穿好衣裳。可又怕去得太早,父母还未醒,只得坐在床边焦等。看着天色大亮了,他才离了客店,穿进巷子,来到自家门前。
院门关着。他不由得想起父亲那张脸,就如这门板一般。站在门外,心顿时又有些沉坠。他长舒一口气,才捉住门环,轻轻敲门。
半晌,里面才传来脚步声,虚乏轻慢,是父亲。他的心又往下坠了一坠。门开了,父亲看到是他,目光也随即沉冷。
“父亲,弟弟可在?”
“出去了。”
“去哪里了?”
“不晓得。”
“他昨天可收到一封信?”
“不晓得。”
“??”他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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