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节(3/3)
李弃东在外头等信。我们追出去,四下里找遍了,也没寻见。”
周长清叹道:“我该派人过去相助。”
冯赛摇了摇头:“即便派人过去,他一定躲在暗影里,听到动静,必定会迅即逃走。还是我思谋欠周全,这一惊扰,恐怕再难设陷??崔兄弟,实在对不住,让你们白辛劳一场。冯赛全记在心里。”
“哥哥又说这般见外话,倒叫兄弟冷了肚肠。”
冯赛心中感激,歉然一笑:“翟秀儿那伙人听说是安乐窝的逃军,不好触惹,你赶紧回去放了他们吧。”
“嗯。我也没如何为难他们。我这就回去——”
崔豪离开后,周长清叫人点了茶、端了些点心上来,笑着说:“先吃些东西,再商议下一步——对了,有一事,颇可玩味。”
“哦?何事?”
“当时咱们议定,让弈心藏起那八十万贯便钱,将袋子里换作经卷。可将才崔豪提了那袋子过来,我打开一看,里头并非经卷,而是药书。”
“药书?”
“这些药书上都盖有藏书章,是后街那院主人私章。恐怕是陈三十二,他不识字,猜想那些经卷一定值钱,便从那正屋书柜上取了些药书,换掉了经卷。而后趁我们全都忙着留意河岸边那船,溜回那院子,取走了那些经卷。”
“哦?陈三十二我雇过他两回,都是替客商搬货。头一回,是个胭脂水粉商,算工钱时,他只要一半钱,另一半央求那商人舍他些胭脂水粉,好拿回去给浑家和大女儿。另一回是个香料番商,搬完货,那番商上船走了,却落了一小箱在岸边。那时只有陈三十二一人,我远远瞧着,他犹豫了半晌,还是抱着那箱子,追上了船,还给了那番商——崔豪提到他,我想到他能顾念妻女,又不贪占他人财物,便点头赞同了。”
“好在他换掉的只是经卷。你这场赌,是在赌人心。这人心,赌恶易,赌善却难。明里,你赌的是李弃东、谭力四人;暗里,你赌的却是弈心、陈三十二、我和崔豪三兄弟。”
“弈心小师父我无须赌。他如此年轻,却能在那烂柯小寺里安心修行,心净如月、了无沾挂。听我说到那八十万贯,他连目光都未颤一颤,如同听到一筐树叶一般。”
“崔豪三兄弟呢?”
“当时在这里商议,听到那八十万贯便钱,他们目光都一颤,自然是动了心。其实心动目颤乃是自然,乍听到如此巨额钱款,能心不动、眼不颤的,万人之中,恐怕没有几人。关键只在心动目颤了之后,是向明,还是向暗。向暗,心便被钱财压住,再抬不起眼,更不敢直视人。崔豪三兄弟目光,全都有明暗交战。直至我们商议完,临别时,那交战都未止息。若是暗胜过明,区区烂柯寺禅房木柜上那道锁哪里能挡得住他们——”
“你既已察觉,为何还敢赌?”
“那天,临别时,崔豪望向我,从那一眼,我便信了他。”
“哦?那一眼里有什么?”
“愧疚。”
“愧疚?”
“他当时其实已动了念,要谋取那八十万贯,心中自然生出愧意。不过,那愧并非直露出来,而是极力藏在眼中。藏有两种,一种是定了心意要谋夺,藏便是对人藏,怕人察觉,与人对视后,目光自然回缩,向下躲;另一种则是过不得自家那一关,藏是对他自家藏,对视之后,目光虽然闪开,却非回缩下躲,而是向上向远。此乃心不愿被欲所困,想排开跳脱出去。崔豪是后一种,显然不肯让自己屈从这邪心暗念。只这一点不肯,他便能自惜,做得了自家的主。因此,我便信了他,才敢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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