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曲

(22)邕州行(上)(2/3)

是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。奈何她本就病着,身子软绵绵的,根本没什么力气,而周述坐得稳稳当当,丝毫未动。

    见他这副淡然模样,相思更加不高兴,气鼓鼓地爬上床,将被子一裹,翻了个身背对着他,赌气似的闷声道:“你睡你的,我睡我的。”

    周述也没去哄她,自顾自换了寝衣,喝了口茶水,才熄了烛火上床歇息。

    相思窝在被里,眼珠一转,干脆把整条被子都挪到自己这边,心里想着:冻死你才好。

    她等着周述抢被子,可他却始终不言不语,似是根本没在意她的小动作。相思憋了半晌,忍不住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,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。可那人合目仰卧,月光在他鼻梁上劈出道银线,倒像是尊玉雕的阎罗像。

    相思见状,更觉窝火,索性闷着头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翌日天光微亮,周述便已经出门。邕州情势不妙,灾民流离失所,赈灾之事千头万绪,他自然没多少时间留在宅中。相思醒来时,屋里空荡荡的,只有晨曦透过窗棂洒落一地光影。

    邕州刺史知她独自留在府里,特意派了几个下人前来伺候。相思素来不喜人多,只挑了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留在身边,其余的都打发走了。

    相思今日觉得身子舒爽些,便想着出门走走,看看邕州的风土人情。她自小长在宫中,规矩裹得严实,如今头一次出宫,世间万物皆是新鲜,连街巷的炊烟都带着一种不同于宫里的味道。她本想让贴身伺候的小丫鬟一同前去,怎知那丫鬟才听说要出门,便立刻捂着肚子直嚷不适,模样甚是可怜。

    相思撇撇嘴,只得作罢,随口安慰几句,转头唤上盛宁,一道出了门。

    清晨的龙脊郡氤氲着薄雾,微风里透着草木灰气。青石板巷里,隔夜的露水尚未干透,踩上去湿漉漉的,带着些许凉意。

    相思甫一踏出宅邸,喧嚣便如潮水般扑面而来——仿佛揭开蒸笼的盖子,腾起的尽是市井烟火气,酸甜苦辣,熙熙攘攘。她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,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,处处都是新奇,处处都是未曾见过的光景。

    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摊子,卖的皆是她从未见过的物件儿——有竹匾里晒着的紫梗藤和鸡血藤,药香中混着丝丝霉气;也有赤足僚女挑着竹篾筐缓步走过,筐里新采的鸡枞菌沾着红土,绣花胸衣上的几何纹浸了汗,色泽艳丽,比起汉家女子的罗裙更添几分野性之美。

    “小夫人小心!”盛宁忽地伸手,轻轻扯住相思衣袖。

    相思低头一瞧,才发觉自己差点撞上路旁支着的铁釜。那釜中正煮着五色糯米饭,米香蒸腾,氤氲着芭蕉叶的清苦。旁边的赤膊汉子正用木槌捶打糍粑,石臼里雪白的糯米被捶得软糯粘稠,扯出银丝似的长线。

    相思看得新鲜,嗅着甜香,忍不住驻足,盛宁见她兴致盎然,便爽快地付了钱,一人捧着一包,边走边吃,顺带还给周述也买了些。糍粑软软的,带着淡淡的芭蕉叶香,配上黄糖碎末,甜而不腻,咬一口满嘴生香。

    两人正吃着,前方忽然爆出一阵喝骂声。

    “你个猡獠崽子,也配占这地界?”只见一个绸衫汉商一脚踢翻地上的竹篓,篓中青壳山蟹顿时滚了一地,横行乱爬,几只已被踩得稀烂。

    被推搡的僚人少年不过十四五岁,身形削瘦,靛蓝包头散了一半,露出额前一缕湿漉漉的碎发。少年一言不发,紧咬着牙,眼中透着一股倔劲儿。

    街边几个汉家童子兴奋地举着竹马绕着圈儿,拖着调子唱:“獠子獠,住山坳,讨个婆娘穿草袍……”

    相思碰了碰身边的盛宁,盛宁会意,忽然探出手,两枚碎银稳稳落在翻倒的竹篓边,对那几个汉商趾高气昂地说:“这篓蟹子,我家后厨要了。余下的银钱,就当赔你家鞋面绣线。”

    汉商眯眼打量来人,瞥见盛宁腰间悬的制式佩刀分明是军器监铸造,到嘴的辱骂生生转作讪笑:“夫人大爷仁厚,只是这些猡獠崽子……”话音未落,又一粒碎银砸在青石板上,滴溜溜转到他靴尖前。

    “够不够?够了就赶紧滚!”盛宁上前半步,牛皮靴底碾住那枚银角子,生生将青石板碾出道白痕。

    汉商们交换个眼色,弯着腰捡起那些碎银子骂骂咧咧地跑了。

    相思俯身去扶那少年,又掏出一块儿银子递给他:“这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少年沾着泥的手掌在衣摆蹭了又蹭,才敢接过,他仰起的脸庞像新劈开的黑檀木,泛着层薄釉似的汗光,眼尾斜飞入鬓,眸光虽然倔强却仿佛山泉水十分清亮。让相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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