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日,二人一同从提点刑狱司离开时,尽管小心谨慎,但还是被人瞧见了。
据可靠知情人还原当时的现场:谢丞相一脸凝重地快步走在前面,感觉像刚发泄完,而姜提刑眼睛和脸都是红红地跟在他后面,似乎是哭过。
而后众人联想到因为这昌沧县一案,提点刑狱司要求再次验尸,重审嫌犯,又一次驳斥了开封府的面子,谢植这般睚眦必报之人,又怎能放过姜书绾。
然而外面将二人不合的传言渲染地沸沸扬扬,姜书绾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,正看着一脸纠结的薛子望,细心教导道:“验尸时不可避讳男女,她已然身死,若我们想找出真相,还她一个安宁,就应当认真检验。”
道理薛子望都明白,可他毕竟是一个年方十八的青年男子,而死者李秀宁也不过十六七岁,虽然面目已经发青,但依然能够看得出生前姣好的面容,姜书绾提出的几点要求,让他有些为难。
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握过,现在却要他检验女尸下体。
看着此刻薛子望的表情,姜书绾忽然有些好奇,三年前自己初到燕山府路时,第一次查验尸体,是否也露出同样的神色。
她还记得,那是一个因为通奸被砍杀至死的男人,浑身伤痕累累,而那根让他致死的黑色阳具则软趴趴地垂在双腿间,她也是第一次见赤身裸体的男子。
感受不太好,导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男人莫名抗拒。
除了谢植,也只有谢植,才能让她愿意亲近,不再害怕……
又一次想起谢植,姜书绾觉得自己好似在吃裹着蜜糖的黄连,甜过了之后只剩苦涩,姜书绾心中微叹,如果他的心里没有其他人,那该有多好。
这个不知名的“情敌”让她陷入迷茫,他们现在这样,究竟算什么呢?而在他的心里,自己的位置又有多少份量。
薛子望挥了挥手,打断了她的思绪:“师父在想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她微微一笑,又对薛子望说,“我只是想起来自己第一回验尸的样子,其实也并不比你好到哪儿去,当时还吐出来了,燕山府路的一位老仵作递给我姜片,让我含着,才坚持着验完。”
薛子望恍然:“所以师父才提前为我备好了姜片,否则我也一定会失态。”
那位老仵作是她的启蒙之人,教会了她很多,就那次之后,姜书绾决定既来之则安之,男人可以做到的事情,她也一定可以做好,断不能让某些人看轻。
所幸燕山府路新开的书舍中有不少刑狱典籍,其中还有很多关于堪查验尸的书册。
就连上天也格外照拂,她再没有做不好的理由。
“师父是信不过开封府么?”薛子望纠结了一番,还是净手做好了准备,“话说,这是我经手的第一桩命案,卷宗看得都已经能够背出来了,方文仲横行乡里,李秀宁因他而死,谢丞相平日里虽看起来漫不经心,但这桩案子判得倒也没错。”
姜书绾摇摇头:“不存在信不信得过,提点刑狱司复审的大多是疑案、要案,我们不能一味附和或者否认开封府的决断,而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。”
她又想起桃叶县那桩命案,伸出手指,点在薛子望的心口处:“真相往往藏在伪装之下,记住,一定要用心去判断。”
薛子望深吸一口气,面向尸首,开始认真仔细地查验,姜书绾在一旁提着笔替他撰写验尸文书。
他的轻轻扒开死者的衣领,低着头开始观察颈部的伤痕。
“脖颈处有暗红褐色淤痕,干燥呈皮革状,系一次形成,伤痕在舌骨与喉软骨之间,着力部颜色最深,经耳后入发际往两侧逐渐变浅,索沟上下缘有出血点,相互对应,确认此为缢沟而非勒痕。”
检查完伤痕之后,又仔细查看她的口唇,还有胸骨等部位,然后,是腿部的肌肉还有足部。
“死者头向前倾垂,舌尖露出齿列外,抵牙而不伸出,双足离地,颈部损伤,判断为悬位缢死,再结合现场勘查,死者所踩踏的板凳高度吻合,因此判断是自缢而死,无他杀痕迹。”
看得出来薛子望仔细研读过她赠予他的那本书,他来提点刑狱司的时间虽然不长,但基础的理论知识还是过关的,描述也符合尸体表状,足以见得他平日里的用心。
“嗯,说得不错,继续。”姜书绾写完这些后,薛子望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她走近了几步,还当他是因为羞赧没有继续查验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薛子望仰起头,又看了看李秀宁的尸体。
“她、她还是处子之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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