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龙逐渐化成气旋消散于空。司渊缓慢坠地,脸色惨白。凝气七阶临死前的一击,击碎了他的五脏六腑。
染血的面具摔得四分五裂,落在他手边。
谢鸣鸾将他搂入怀中,心痛地抚他的银发:“谁让你一个人来杀司空?”他唇边流出的鲜血浸湿了她的手,染红了他的银发。
“我说过……我可以替你收拾烂摊子……我说过的话,一定会做到。”他眼皮沉沉,气息渐弱。
谢鸣鸾摇首:“我们是家人。家人就是共同进退。司渊,你不是一个人。”手心的血液越来越多,仿佛永远都止不尽。
热泪一点一滴地坠落到他的面上。他忍不住伸手,接住一滴晶莹。生平第一次,有一个人为他哭泣。
云飒从天而降,半跪在谢鸣鸾身侧,伸出手放在司渊的发顶:“你受苦了。”
凤眸里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,他攥住云飒的长袖,轻喃:“父亲……”
“你的伤……”云飒把魔力催入他的身子,探寻一番之后不禁皱起眉头。
“司渊,你需尽快认主。你的伤只有七煞树能治。你若是不认主,除非你濒临死亡,否则七煞树是不会耗费魔力来救你。”
闻言,谢鸣鸾震惊地看向云飒:“你是说他没认主?”脸上的泪依旧在向下淌,坠在怀中的人的眼眶上,烫得他双目微红。
“是,”司渊缓缓开口,“我不想被七煞树操控神识。”那寒冽的眸子里多了一些嘲弄。
云飒握着他的手摇头:“由不得你。有些事情,你避不开。”
谢鸣鸾猛然低头:“所以你对我做的……”
司渊苍白的脸上晕起浅淡的薄粉:“就是我想做的。迟早要做的事情,你也避不开。”
谢鸣鸾面上微烫。这能一样吗?司渊不是受七煞树指引,而是发自本心和她云雨。这两者含义根本是天差地别!
“司大人!”如潮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“司大人!”
“司大人!”无数幸存的鬼魅从角落爬了出来,逐渐向他们聚拢。他们亲眼见证了司空是如何残害同类,也见证了司渊如何斩杀司空,纷纷虔诚地对着司渊跪拜。
在一片感激涕零中,司渊仰起脸道:“麻烦父亲将我扶起来。”
“好。”云飒揽住他的肩膀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。
他借力站了起来,所有鬼魅为此欢呼。他们不停地磕头,想要用这种近乎疯狂的臣服来寻求新的庇护。
“母亲,你看,这就是你想要救赎的人。他们漂浮如浮萍,从不想着如何扎根生芽,只会依附。”他转过脸,对上谢鸣鸾,目露同情。
“司渊,你觉得我做错了吗?”她立在阴风里,满头的乌发轻扬。她眉心漾起一抹忧愁,却又转瞬即逝。
“有些人,不值得。”
谢鸣鸾轻轻颔首:“是的,为了抽去脊骨的人确实不值得。可是这些你视作蝼蚁的人,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,什么是自强不息。他们自出生被打上无用的烙印,从未有人给他们第二个选择。”
“司大人!”他们接连跪拜,乞求他庇护他们。在生存面前,尊严皆是苍白。
司渊眸色渐沉,挣开云飒,揽住了谢鸣鸾:“他们想要求得我的庇护,但我做不到。他们认识我,不认识你。人总是信任自己认识的人,所以……”
他跪在谢鸣鸾的脚下,声音朗朗:“主君。”他身形挺拔如松,染血的银发飘摇。
众鬼魅静默一瞬,对着谢鸣鸾爆发出如雷的呼喊:“主君。”
“主君!”
“主君!”他们相信司渊,所以他们相信司渊选择的主君。
不夜城所有的鬼魅都向他们而来,对着她叩首高呼。声音一浪高过一浪。
她扬起脸,看向一望无际的鬼魅。他们相信她,即便经历过背叛,依旧无比坚定地相信她。还真是愚蠢且固执的鬼魅们。这回,他们的主君定然不负他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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